路的两侧人山人海,各种物品一片狼藉。新到的移民没有住处,只能露宿在外,人们现在大多被刚才的爆炸声惊起来,不安地望着烟柱升起的方向。晨光把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暗蓝中,在这暗蓝之中,人们的面孔更显苍白。程心又有那种从高处看蚁穴的怪异感觉,在这大片的苍白面孔中穿行,她潜意识中感到太阳不会再升起来了。一阵恶心和虚弱袭来,她刹住了车,靠在路边干呕起来,呕得眼泪都流出来胃才平和下来。她听到近处有孩子在哭,抬头看去,一个坐在路边一堆毯子中抱着孩子的母亲,头发蓬乱一脸憔悴,任孩子抓挠一动不动,呆滞地看着东方,晨曦使她的双眼发亮,但透出的只有茫然和麻木。

程心想起了另一位母亲,美丽健康,充满活力,在联合国大厦前把可爱的婴儿放到自己的怀抱里,叫自己圣母……她和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?

到市政厅的大帐篷前时,程心不得不下车从人群中挤过去。平时这里人也很多,都是来要住处和食品的,但现在这些聚集的人可能是来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在通过大门前军警的警戒线时,程心说明了自己是谁才被允许通过,那名军官并不能确定她的身份,扫描了她的身份证后才放行。当确定她是谁时,他的眼神让程心铭心刻骨,那眼神在说:

当初我们为什么选择了你?

进入市政厅后,程心找回了一些超信息时代的感觉,她看到在大帐篷中宽阔的空间里,飘浮着许多全息信息窗口,它们悬浮在众多的官员和工作人员上方。这些人显然已彻夜不眠,都显得疲惫不堪,但也都很忙碌。许多部门都集中在这里,显得十分拥挤,让程心想起公元世纪华尔街的股票交易大厅。人们在悬浮于面前的信息窗口上点击书写,然后窗口会自动飘浮到下一个处理程序的人面前,这些发光的窗口像一群来自刚刚消逝的时代的幽灵,这里是它们最后的聚集地。

在一间用合成板隔起来的小办公室里,程心见到了市长。他很年轻,女性化的清秀面庞上像别人一样满是疲惫,还有一丝迷离和恍惚。眼前的重负,显然不是他们这脆弱的一代能够承受的。墙上有一个很大的信息窗口,里面显示着一座城市的照片,那座城市的建筑大多是传统的地面形,只有不多的几棵树形悬挂式建筑,显示城市的规模为中等。程心注意到画面是动态的,半空不时有车辆飞过,时间看上去也是凌晨,一切都像从办公室的窗子看出去一般,那可能是他移民前生活和工作的城市。看到程心,他也露出了那种“我们为什么选择你”的目光,但举止还是很礼貌,问程心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。

“我需要和智子联系。”程心直截了当地说。

市长摇摇头,但对程心这要求的惊奇多少驱散了一些疲惫,他对这事显得认真了许多,“这不可能。首先,我们这个级别的部门不可能直接与她联系,省都不行,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个洲哪个大陆。再说,现在与外界的联系很困难,我们与省里的联系刚刚中断,这里可能很快就要断电了。”

“能送我去堪培拉吗?”